01

 

——继科儿，你喝过酒吗？

马龙问张继科有没有喝过酒的那年，他们只有16岁，刚上高一。两个人都是好学生，可乐倒是喝过挺多，但酒没有。

张继科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有。”

 

“那你不想尝尝吗？他们都说一醉解千愁。”那时候的马龙还是少年人特有的婴儿肥。脸颊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肉都堆起来，把眼睛显得只有一条缝。

他有着孩子气的傻气和天真，说起这句老话的时候，脸上却是一下子的忧虑。也不知道到底在愁什么。

张继科对酒不太有兴趣，但是既然马龙想喝酒，他总是要由着他的。于是他说，“那就喝好了。”

 

下了晚自习以后，两个人结伴去离学校挺远的地方买啤酒。马龙面皮儿薄，不好意思进去，是张继科去的。他一溜小跑着到了小卖铺里，磕磕绊绊地说要六瓶啤酒。

店家一看他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儿，不肯卖给他。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撒了一句谎，“我是给我爸爸买的。”

在门外等着的马龙偶然听到了，用这句话笑了他很长时间。

张继科拿他没有办法，瞪着他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那个时候两个人充满了雄心壮志，直想喝到不醉不归。没想到真喝上了，一罐就多了。

马龙喝多了酒，整张脸都是粉扑扑地，人也天旋地转的快要站不住。张继科让马龙靠着他，马龙非不肯，非要靠着树。

 

这是张继科第一次看马龙喝醉的样子——耳朵发红，腿发软，身子乱摆。最好玩儿的就是话变多了，冲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不停地说话，好像那里有他的老朋友似的，张继科直觉得有趣。

马龙声音本来就软，现在酒劲儿上来了，音调更是黏黏腻腻。

张继科被他这幼猫叫似的声音惹得心化成一片，就想引着他再多说几句。

  

扶他回家的时候，张继科用算不上结实的手臂搂着他的腰，半拖半抱的带着他往前走。他边走边问他，“你到底是在愁什么呀？”

马龙苦着一张脸，快哭了似的，“我好像喜欢一个人。挺不应该喜欢的。”

 

 

02

 

——继科儿，你抽过烟吗？

 

马龙这样问张继科的时候，两个人刚刚升上高二，还是头发短见识也短的男孩子。他们只觉得古惑仔电影里黑道大佬吞云吐雾的样子十分好看，却不知道烟丝儿的滋味到底有多苦。

张继科还是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有。”

 

“那试一试呗。”

张继科点头，“那就试一试呗。”

反正不管马龙想要做什么，他总是要陪他的。

 

学校门口的小卖铺没有卖香烟的，但张继科知道他哥们儿抽烟的，而且烟瘾好像还挺大的。体育课的时候，张继科看过他抽烟。那人还想邀请他一起，但是他没答应。

张继科管他要，“给我根烟。”

男生很爽快地扔了半包给他，“哟，稀罕了啊。以前怎么让你陪我抽，你都不肯，今天怎么想破戒啦。”

张继科笑眯眯地说，“龙仔想抽。”

 

他俩没有烟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劲儿却格外大。

特别是张继科，怀里揣着包烟，就跟揣着块儿点燃了的碳似的，烫着他的胸口，灼热的吓人，他上了一半儿课就忍不住了，假装要上厕所，请个假往外走。走到门口递给马龙一个眼神，马龙也心领神会，立马跟了上去。

两个人挤在一个隔间里，偷偷摸摸地点了一根烟。

 

他俩还是第一次抽烟，别说夹烟的姿势不标准，就连吞吐都不怎么会。张继科率先尝试，点燃了烟以后猛地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马龙也跃跃欲试，可他要抢烟的时候，张继科却把拿烟的手背到了身后，他说，“别了别了，味儿真不好，你受不了。”

那以后张继科也没敢让马龙抽烟，倒是他，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烟草的味道。

 

有一阵子他很爱抽烟，想起马龙的时候，格外。

或许是因为，每次抽烟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天昏暗的隔间与马龙落在他身上的流转的目光。他们挨得很近，马龙的气息穿透缭绕的烟雾扑面而来，带着水果味儿的香甜。

 

 

03

 

 

——继科儿，你哭过吗？

高三下学期，马龙这样问张继科。在这样问他之前，他背着他哭了一场。

 

那时他们刚刚结束第一次模拟考，张继科考了个年级第三，而他却因为考试时太过紧张，发挥失常，连前五十都没有进去。

他的朋友安慰他，“你别哭呀，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就行了啊，你干啥这么难受啊？”

 

他揉着眼睛，把眼角揉得通红，就像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兔子。

他说，“或许是因为……我觉得……我就要够不到继科儿了吧。”

 

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当他比你优秀的时候，你还要那么难受呢？

这是一道很好回答的问题。

 

——哪怕我这么喜欢你，但我还是想赢你。

因为只有我站在你前面的时候，你才能一直看着我。

 

 

04

 

第四次，是张继科这么问的。

他问马龙，“龙儿，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马龙没顾得上点头，他的心跳轰轰隆隆连成一片，仿佛有一列火车轰鸣而至。

 

几天以后，班里面就有人传，张继科应该是恋爱了，是和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她长得娇小可爱，学习成绩也很不错，那是高考前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张继科却把心思都花在她的身上，就连复习都要待在一起。

 

马龙没忍住问他，“你喜欢她吗？”

张继科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一看到她，我就挺开心。”

从那以后，马龙开始疏远张继科，下晚自习以后不再等他一起回家，不再回复他的短信，更不再答应他一起去图书馆复习的邀约。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如果这只能是两个人的电影，他不愿意参合其中，做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配角。

 

这样的疏远维持了两个星期，张继科终于忍不住，委委屈屈地问他，“龙儿，为啥你都不太爱搭理我了？”

马龙回答不上他的问题。

 

张继科再次出现在他回家必经的小路上时，是一个月以后。

他倚着墙壁，形单影只，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马龙看到他，就不肯再往前走。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仿佛就在这一刹那涌了上来。他皱着眉头，嘴角也耷拉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继科叫他，“龙儿。”

马龙说，“你别叫我。”

张继科向着他迈了一步，马龙就紧跟着往后躲。

 

他蛮横的，有点不讲理似的说，“你在这儿干嘛啊？”

“你去找她啊！”

“去找你喜欢的人！”

 

 

张继科摇了摇头。

 

“我谁都不要了。”

 

“我就要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