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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说的是一个海滨城市，离B城非常远，就算坐飞机都要四五个小时。张继科没有订飞机票，他想亲自开着车送马龙回家。

临行的那一天，张继科改了自己别具一格的服装风格，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要去约会，他穿一件平整修身的白衬衫，底下那条西装裤把他两管笔直的腿衬得更加修长结实，他还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个金丝框眼镜戴上，可那眼镜反而把他的气质衬得更加落拓不羁。

 

张继科见马龙看他看得有点发愣，有点后悔早不这么打扮。他打趣说，“许昕总说我不知道收拾，其实我是为你们好，怕我收拾起来你们承受不住。”

马龙笑了，说：“我新和许昕学了个词儿，叫衣冠禽兽。”

 

张继科开车的时候，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打开车载CD听了起来。他总是爱听老歌，说老歌听起来更入味儿。可今天这老歌从《大海》到《再见》，唱得都是离愁别绪，直把车里的气氛都唱得悲怆起来。

张继科有点郁闷地想去把CD关了，却被马龙拦了下来，“别啊，给我放首周杰伦的歌吧。”

“你想听啥。”

“要应景就应该听《千里之外》。”

马龙见张继科又不说话了，下巴绷得紧紧的，似乎是生气了。他知道张继科不爱听这种话，嫌他太扫兴。但马龙就是想这么说，折磨折磨他，也折磨折磨自己。

 

半晌以后，马龙听到张继科问他。

“我们分开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马龙没有回答，只是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给他，“那你希望我记得你吗？”

 

张继科抿着嘴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路，一言不发。其实马龙不知道，这对张继科来说是一道无解的题，他总是害怕马龙没人陪，又害怕他太多人陪。总是害怕他没人喜欢，又害怕他太多人喜欢。

 

他害怕他没人喜欢会孤单，害怕他太多人喜欢会忘记自己。

 

喜欢一个人也是一道很复杂的问题。

在寻找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在海边捡贝壳的孩子，他们挑挑拣拣，只为了找到最让自己心动的那一个。等他发现了最美的那个贝壳，又开始变得小心忐忑，生怕别人也发现这个贝壳的好，又过来跟他抢。于是他就想挖一个大大的坑，最好把他埋得深深的，让别人都看不到他的好。

 

他终于找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个贝壳，但是又不得不亲手把他送回深海。

车子驶进了休息站，张继科把车停进去，到附近的小卖店去买咖啡和零食。等张继科跑回来的时候，看到马龙正在活动着筋骨，做着原地转体运动。看见他回来了，马龙就跟在他后面上车。

 

张继科把一袋子零食丢在马龙身上，让他自己挑东西吃。看见马龙一颗心都放在挑选零食上，完全没有系安全带的意思，张继科又探过身子去帮马龙系安全带。可他一贴近马龙，就完全不想动了。

 

他一头扎进了马龙的怀里，脑袋枕在马龙的脖子上，像个树袋熊似的紧紧贴在马龙的身上。

马龙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着车背仰了仰身子。张继科说，“别动，我累了，让我补充补充能量。”

 

“一会儿就好。”

“我就想这么抱抱你。”

 

车开进城市以后，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遥哪儿找饭店。海滨城市自然以海鲜馆居多，好在他俩都很爱吃海鲜，丝毫也不用怕不合口。两个人选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大排档，对虾飞蟹田螺之类的都点了一些，让店家自己看着做。

刚打捞起来的海鲜比起冷藏过的肉质要鲜美许多，两个人吃上就停不了口。偏偏马龙又犯懒不爱扒虾皮，就连皮带肉地囫囵着吞下去。张继科看到他这个吃法就发愁，怕他卡到了嗓子。

于是认命地开始把他扒虾壳儿，扒完了全都堆在一旁的小白瓷盘儿里，飞蟹也帮他把壳掰下来，挑蟹黄最厚的给他。

 

许昕常常说张继科有洁癖，恨不得一天换四次衣服洗四次澡，但现在，他帮马龙扒虾壳扒到满手腥咸粘腻的汤汁也毫无怨言，要让许昕看到的话估计又要大跌眼镜。

 

两个人吃了一半儿，大排档就开始上了人。有游客带着小孩子来吃饭，小朋友坐不住，在饭店里跑来跑去，周围的食客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不耐烦表情。

但是张继科不嫌烦，他天生就喜欢小孩子。

 

所以当有小女孩儿过来拉着他的胳膊，说想要桌子上的小圣女果时，张继科也丝毫不见情绪，而是把整整一碟圣女果都拿来给她，脸上带着的笑容差点把小女孩儿都闪晕。

 

小女孩儿拿着圣女果跑了，马龙看着不小心掉落在桌子上的仅剩的一个圣女果，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张继科问他。

“没有，我就是在想，圣女果这么小。以他的个头儿，大概能跟葡萄成为好朋友吧。”

糟糕了，这个人这么可爱，脑子里又总有天马行空的幻想。那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忘掉这个人呢？

 

大排档附近有许多旅游景区，他俩商量着反正也不着急，莫不如在分开之前先旅个游，他们一拍即合。

 

从街头逛到街尾，再长的街道也只不过就需要走个三四十分钟。但张继科却故意走得很慢很慢，每走一个商铺都要停下来进去看看。他就只能用这种无助的方法，来延长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了。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往下落一点，一直落一直落，没个终点似的。

 

张继科看到前面有排队买冰激凌的，就让马龙站在这里等他，自己跑过去买。他给马龙买了一个抹茶的，给自己买了一个卡布基诺的。但吃了两口又觉得卡布基诺实在太甜，腻得人心里发堵。

 

张继科嘴里说着，“我吃一口你的。”就凑过去把马龙冰激凌上的尖尖咬掉了。

嘿别说，真就比自己的好吃。

 

张继科又说着，我再吃一口啊，于是他一口一口吃个没完，愣是把马龙的冰激凌吃到只剩个脆皮。马龙只看着他笑，不说话，他做什么都由着他。

 

把马龙的那个都吃完了他心里也挺内疚，愣是把自己手里化成一团的冰激凌往马龙面前送，让他也吃一口自己的。马龙看着那糊成一团的酱色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口，就仰着头往后躲。

 

张继科看出他嫌弃自己，心里不开心，像小孩子赌气似的举着手里的冰激凌，非要等他吃一口才作罢。

 

马龙看他这样，终是不忍心，想着干脆就闭着眼睛吃一口吧。谁知道脸刚往前一凑，张继科就把手往前一顶，巧克力奶油蹭了马龙一脸。

张继科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的笑了起来。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了，人也多了起来，张继科心知他们分别在即。张继科在人群最多的地方站定，他拉了拉马龙，说：“龙，拍一个拍一个！”他冲马龙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示意两个人来一张合影。

 

马龙侧过身，配合他摆好了动作。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时间就此定格。周围人都成了静止不动的背景，只有他俩是唯一的亮色。

 

张继科拍了一张。

想了想，又把手搭在马龙的肩膀上，拍了第二张。

 

马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旅游景点，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都想戴到身上试一试。这个时候张继科才惊觉，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早知道分别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他就应该和马龙把每一个街角每一条街道都走过。

 

那样才能在经过那里时，脑子里不用仔细去回想，就能浮现出他的影子。

对，他一点都不想忘记马龙。

 

纵使张继科再有心拖延，两个人最终还是走到了海边。马龙走到海边蹲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黑沉沉的海水出神。

张继科也蹲到了他的身边，却不想马龙突然扬起了海水，浇了张继科一脸。   

马龙有点狡黠地笑了起来，他说，“刚才你恶作剧了我一次，现在我得还回来。”

 

马龙站了起来，又说：“现在我们俩谁也不欠谁的了。”

“如果觉得记得我难受，那你就把我忘了吧。”

 

马龙走过去，像个相交已久的老朋友一样地把张继科抱在怀里，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舍之情突然席卷而来，把张继科淹没个彻底。

他们似挚友，又似恋人，只是下一秒，生命里再也没有彼此。

 

 

一阵白光闪过，马龙消失了踪迹。

张继科知道，马龙是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去了。

 

他走以后，天地仍旧辽阔。

只是前路漫漫，他再也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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