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马龙跑到厨房去烧热水，等水烧开了又找出两个白瓷碗来。等张继科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马龙正把水在两个碗之间来回倒着。

 

“你这是干嘛呢？”张继科问他。

“这样水凉的快，你小时候没这么喝过水吗？”

“没有。”张继科笑了，“我小时候渴极了，都是直接接着水龙头喝。”

马龙听了这话，把眉眼笑得都是弯弯的，“难怪你长得这么结实呢。”见张继科没懂自己埋下的梗，马龙一板一眼地跟他解释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马龙见热水的温度降下来了，又从背包里拿出退烧药给张继科吃。叮嘱张继科每天吃三次，一次吃两片儿。

“我们医院门口卖的粥挺好吃的，我也给你买了点儿。你先把粥喝了再吃药吧。”马龙交代完了就匆匆往回赶，他下午还要做一个手术，他得提前准备一下。

一直到马龙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张继科才把门关上。

他心里想着，他这个小男饭还真是挺特别的。不管心里再怎么喜欢他，面儿上都永远是冷静自持的。大概是害怕过度的喜欢会惊扰别人，所以总是告诉自己要压抑吧。他给人的关心也永远都是恰如其分，没有一点是多余。

而且，他这个小男饭，还真的挺苏的。

 

 

11

 

张继科身体底子本来就好，这下喝了粥又吃了小马医生亲自送来的药，盖着被子埋头睡了一觉，捂出了一身的汗，傍晚醒来的时候烧就退下去了。

张继科一看现在不过才六点多，就想着到医院去跟马龙道个谢，顺便请马龙吃一顿饭啥的。

没想到张继科到了医院，竟被告知马龙主刀的那台手术还没有做完呢。

 

 

马龙也是做上了手术才发现情况竟然比预想的还要复杂，这台手术整整做了七八个小时，等手术成功后，马龙的身子就像是从海水里捞出来的似的，全身上下都是冷汗。他腿儿软得差一点就站不住，扶着手术台歇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小护士赶忙给马龙送过来一瓶葡萄糖，马龙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马医生，你没有事儿吧？”

看着一脸担心的小护士，马龙摇摇头表示自己挺好。

 

马龙到洗手台边洗掉手上脸上蹭上的血污。一边脱着白大褂一边往办公室走。走得远远的就看到门口站着个人。那人站着的时候没啥形象，微微地弓着背，靠着墙壁玩儿手机。

 

马龙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张继科。

马龙小跑两步迎了过去，刚问了声“你咋来了”，谁知道别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都往前跄了一下，吓得张继科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我合计着请你吃顿饭啊，你下班了吗？”

马龙连声说着，“下班了下班了，你进来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就能走。”

 

张继科站在门口看着马龙穿外套，见他动作迟缓脸色苍白，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张继科走上前去，摸了摸马龙的额头，得，比自己早上还烫。

“小马医生，你发烧了啊，你自己没意识到啊？”

其实，马龙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就觉得身子发飘，大概是生病了。但他一向会隐瞒身上的疼痛，再不得劲儿都能做到神色如常。他就靠着自己的演技，愣是骗过了几十个护士大夫的眼睛，没想到这会儿却在这个外行人面前栽跟头了。

 

张继科按着马龙的肩膀，把他按到凳子上坐好。又拿过旁边的热水壶给马龙倒了一杯热水。马龙那儿却还是呆呆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好像真是有点热。”

张继科算是拿这个只知道操心别人不知道操心自己的小马医生没有办法了。

“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去给你要点药去。”

 

 

张继科拦住了一个小护士，跟他说她们的小马医生生病了，让她帮着找点儿药来，小护士一听说马龙病了，急得跟什么似的，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等张继科回来的时候，马龙正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假寐。他脸色本来就白皙，容易染上红色。这会儿更是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就连耳背和脖子都是一片绯色。

张继科看着有点心疼。

 

张继科拍了拍马龙的后背，让他起来吃药。马龙就着张继科的手，和着热水把药片吞了下去。

看着马龙难受的样子，张继科有点过意不去，“我说你怎么到我那儿去一趟就发烧了呢？是不是被我传染的啊？我以前听人说，把感冒传染给别人自己就能好了。”

马龙听他这么说，乐了起来，“和你有啥关系啊。当个医生的面儿传播封建迷信。”

 

12

 

张继科见马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让他先眯一会儿，等好点儿了再带他去吃宵夜。马龙不愿意，张继科就拍拍他的头说，“你快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听他这么说，马龙就真的睡了很深很沉的一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差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张继科正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玩儿手机。似乎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有点儿累，他又前倾着身子，把胳膊撑在桌子上，用手拄着脑袋。他的脸被这个动作挤得有点变形，这把这个28岁的男人显得有点滑稽可爱。

马龙身上披着张继科的外套，随着风吹来的，都是张继科外套上的运动沐浴乳的香味。从马龙这个角度，能看到张继科并不算光滑的皮肤，和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细小胡茬。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小马医生怦然心动。

 

 

张继科见小马医生醒了，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马龙睡觉的时候，他见热水快喝完了，还特意去打了一壶。“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啊。我还想过一会儿再叫你起来回家睡呢。”

 

张继科凑到马龙的旁边，说了声，“我量量体温。”

马龙愣愣地没有动弹，张继科就握住了他的手，又重重地往手心一按，“好像不是那么烧了啊？”

鬼使神差地，马龙说了一句，“别人量体温都是摸额头，你怎么摸手啊。”

 

话音才落，马龙就看到张继科向他弯下身子，刚才他还偷看着的，并在心里猜测着手感会不会扎人的胡茬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嗯，还真是挺扎人的。

 

见马龙瞪大了眼睛，张继科笑着说，“你这么吃惊干啥，小时候我妈都是这么帮我测体温的啊。”

马龙觉得，现在他的心情如果用论坛体来表示的话，那就是，《我的天，因为发烧，我竟被我的男神吻了》。

 

13

 

 马龙最近开始霉运不断。

点灯熬油写了三四个月的论文在送去评比的时候，被另外一个有背景的医生的论文顶了下来，这件事儿让马龙上火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还是跟许昕相熟的一个护士讲给许昕，许昕又转而告诉给张继科。

 

张继科担心马龙，当天就跑到医院去看他。张继科才走进医院大门，就看到医院的大厅被布置得跟灵堂似的，大厅里摆着花圈和遗照，还拉了个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命来”。七八个穿着孝服的男男女女哭哭啼啼地跪在大厅里。

 

张继科反应挺快的，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赶上医闹了。

他从别人的谈话里听出了个大概，这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刚推进手术室人就过去了，他家属硬是说人是死在手术台上的，说是医院不作为，一定要医院赔偿损失。

 

 

张继科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挤了进去，看到处于暴风中心的人竟是马龙。

抓住马龙胳膊的人是个高大健壮的汉子。虽然马龙平时也挺爱锻炼的，其实并不文弱。但他176的身高在那汉子面前就不咋够用了，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就倒到地上去。

还有个看起来就非常泼辣的女人，拿着手机就往马龙脸上怼。说要是不道歉赔钱，就把他这道貌岸然的样子都发到网上去，让别人看看他是怎么草菅人命的。

 

张继科火“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跑过去，一把打开那个汉子的手，把马龙拽到身边来。见那女人还拿着相机在拍，张继科猛地把马龙的头按到自己怀里。

他拨开那女人的手，厉声说道：“别再拍了啊，再拍我就报警了。”

 

 不成想，那家人根本就是群无赖，还是群看球的无赖。张继科一出来就被他们认出来了。被张继科的手一拨，那汉子就倒在地上不起来了，女人蹲在他旁边大喊着，“世界冠军打人了啊，大家都来看看，给我们评评理！”

 

张继科看这几人撒泼耍赖的样子就上火，扑过去就想踹那汉子，却被马龙死死地抱着后背。张继科劲儿大，发起蛮力来跟头牛似的，他们队里好几个人都拉不住他。也不知道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医生是怎么把他拽住的。

 

“继科儿，别这样，别这样。跟他们动手不值得。”马龙急切的几句话，愣是把张继科快要掉下悬崖的理智拉了上来。

 

最后还是医院打电话报了警，才解决了这起纠纷。

 

 

14

 

张继科把马龙送回了家。

他心里是真的放不下他，这糟心事儿一件连着一件的发生。心理再坚强的人也要受不了了。况且张继科也知道，马龙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坚强。

 

他温柔细腻又善良，心思总是那么重。或许他根本就不适合做医生，他总是不自觉地把别人的命运当作使命似的背负在自己身上。于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成了他身上的枷锁，让他负累前行。

他幼时独自外出求学，习惯了什么苦痛都自己背负。做的又偏偏是这样丝毫容不得出错的职业，没有人比他更懂得犯错的痛苦。所以他对别人都宽容，却偏偏对自己最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他练出了精湛的医术，却总是学不会如何面对死亡，他总是要求事事做到尽善尽美，却不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完美。他最终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里，找不到出路，只能把自己撞到头破血流。

但是他也怕受伤，也害怕疼痛。于是他就用冷漠把自己牢牢地包裹起来，以保护自己柔软多汁的内里。

 

冷淡与热血，独立与脆弱，自尊与自卑在他身上奇妙的融合。

把他变成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自己矛盾的人。

 

马龙回家以后，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一条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却束手无策，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他难过了。他做医生的初衷就是救死扶伤，但做医生越久他就越明白，他无力去救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一条生命面前，论文被唰和医闹事件都算不上什么了。

张继科走到马龙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对他沉声说，“马龙，你不能这样，你得发泄出来。你看我们打球的时候，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得喊。这一喊吧，情绪就出来了，然后以前的事都不能去想了，就只往后看了。要不你也喊一声吧，喊出来你就得劲儿多了。”

 

马龙听了张继科的话，刚张开嘴，声音还没有发出来，眼眶就已经红了。

张继科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用手托住马龙的下巴，摇了摇他的脑袋说，“哎哟怎么办啊，你怎么就能这么招我心疼呢。”

张继科一把把马龙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以后可不能这么乖了，要不他们总欺负你。你就是得横点儿，他们才能怕你。”

 

只听马龙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地传了出来，“那你以后也别那么得瑟了，小心你们队里再让你写检讨。”

 

不成想，马龙竟然一语成谶。

医闹事件发生以后，就有水军将“乒乓球运动员张继科打人”的话题刷上了网站首页，要不是有网友发出当时的视频证明张继科的清白，那张继科可真是百口莫辩。

虽然最后证实了张继科没有打人，但这件事还是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队里罚张继科写五千字的检讨，还要当着队里所有人的面声情并茂地念出来。

张继科检讨书的第一句话写的就是，“我觉得，我没错，要是那孙子再欺负马龙，我他丫的真揍他……”

张继科害怕那家人还找马龙的麻烦，就每天晚上都去接马龙下班。一连接了半个多月。见那家人彻底没有动静，张继科才算放心。

 

张继科马上就要开始比赛训练，接马龙下班的工作就算搁浅了。

 

15    

 

张继科和马龙挺长时间没有见面，这天午休的时候，张继科接到了马龙的电话，问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不能出来见一面。”

张继科回了一句，“不一定呢，我过两天有个活动，要去趟港澳台。”

马龙应了声“哦”就不再说话了，他做人一向有分寸，从不会难为别人，更不会要求别人做什么事儿。对他来说，能给张继科打这个电话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实在是有点想他。

 

 

马龙下班以后，又登上小号，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张继科的最新动态。刷了微博他才知道，张继科直播了。他竟然一点信儿都没收到，都没有赶上。

可能是因为这次直播完全是面向球迷的，张继科的状态非常轻松愉悦，说了不少的话。

“过一阵儿我就退役啊，先跟你们说一声，到时候你们可别哭啊。”

“我要是不打球了，你们还会看乒乓球吗？”

“女朋友？没有女朋友啊，要不你们给我介绍一个吧，你们看我和谁合适。”

“我就为了这个直播，一天都没上厕所，我现在想去一下行吧？你们让我去我就去，行不行啊？”

 

张继科说了一声上厕所，就没有再回来。据说是在线观看的人数太多，把服务器给挤爆了，现在才修好。

马龙又看了一遍回播，显示屏里的他慵懒又温柔，嘴角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凝视着镜头的时候，总像是在看着一个爱人。马龙没有忍住，动手开始截起图来。他把截取的图片放在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

就像锁死了一个秘密。

 

如果爱是甜蜜，是苦涩，是偷偷摸摸和小心翼翼。

那么他想，他可能是爱上张继科了。

 

 

16

 

马龙正发着呆，就见张继科给他发了个微信来，问他，“干嘛呢你？”

马龙答道，“刚下班没一会儿，上会儿网。我看你刚才直播了啊，我都没有赶上。”

 

 

“有意思，真人就在这儿呢，你还看啥直播啊。给你俩提问的机会，熟人特惠啊，抓紧问。”

马龙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退役。

张继科回答他，不一定啊，得看身体状态吧。“但要是你愿意看我打球，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继续打下去。”

 

马龙犹豫了很久，才把第二个问题问出口，是关于女朋友。

 

张继科用语音回复的他，回答这问题时，他的声音既温柔又和缓，语气里有满满的笑意，“我这天天训练，哪儿顾得上交女朋友啊。就算有也得被老刘搅黄了，你别看他天天是哇是哇的，脾气老大了。”

 

 

马龙收到他这一长串的回答，心里却有点气闷。

不管怎么样，这人一定是会有女朋友的。不管是谁，反正永远不会是他。

 

 

张继科正在这儿等马龙回复呢，却咋等也不来。

心道这小马医生也太不地道了，不跟他说一声就下线了。

张继科气哼哼地去刷马龙的微博小号，却看到这小号刚刚发布了一条十分绕口的微博——我还是喜欢他，只是这种喜欢又和原来的喜欢不太一样了。

 

张继科反反复复地把这条微博读了几遍。

又在心里说，我也是啊。

 

 

马龙正在那边刷着张继科的资源，却见微博的私信提示响了起来。马龙以为又是哪些无聊的推送，刚想点击关闭，就见张继科的头像在那里闪，我靠，还是加了V的。

马龙赶紧去把私信栏点开。

就见张继科那边发来了两个字：马龙。

 

马龙回复了一连串的“？？？？？？？？？？？？？？？？？？？？？？？？”过去，以表达自己的震惊心情。

就见那边又回复道，“你刚才问了我两个问题，现在我也还你两个秘密。”

 

“一个是我早就知道这个小号是你。”

“一个是，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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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坑啊宝宝们！本来上午就能一起发出去的，但是我着急吃饭，就发了一半儿哈哈哈XD

谢谢大家给我留言，感谢。